溆水河畔慕诗魂(散文)
溆水河畔慕诗魂
——溆浦一日纪行
文/谌勇
沿省道S308线一直往西,从安化西部的奎溪镇越过一道名叫分水坳的并不高的小山垭,便进入了有大湘西的门户之称的溆浦县境。
分水坳虽不高,却也名副其实。坳东之水入奎溪奔资水而去,而坳西之水则向西往沅水而流。
熟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实,一方水土更孕育一方独特的文化。我想这小小的一道山岭分开的绝不仅仅是水流。
一踏进溆浦县城,我们便从屈原文化广场高耸的屈子塑像,和不时映入眼帘的“橘花园”、“怀屈楼”、“招屈亭(慕义亭)”以及当地人用浓浓的乡音讲述的耳熟能详的关于屈原的传说与故事中感受到了这片土地与那个伟大诗魂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据考证,这里是公元前286年作为楚之三闾大夫的屈原被放逐而行吟沅水的终点。相传屈原在溆水之滨居留达16年之久,写下了《涉江》、《橘颂》、《九歌》等脍炙人口的千古名篇并从事《楚辞》的搜集、整理工作。
此刻无论是沉稳的青山,还是欢笑的流水,抑或是拂面的春风,还有古朴的乡语,仿佛都在告诉我们两个字:凝重。我知道这份凝重甚至来自绝对比屈子吟诵“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之时,更为远古的时代。我们就这样在春光中徜徉在溆水河畔,感受着这种凝重,仿佛在寻觅诗人曾经留在哪块青石岩上的诗句;手捧一把这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泥土,我仿佛如获至宝地拣拾到了无数个被诗人从楚辞中撒落到凡尘的“兮”字;而放眼望去,滔滔西去的溆水又仿佛要越过时空,去对话诗人高洁的灵魂……
虽然我明知道慕思怀古的情愫在大白天尤其是在和煦的春风里和大好的春光下,似乎是不很相宜的,而且我尤其相信,早被排挤出了楚国权力中心的诗人的天空是绝对明媚不起来的。然而,我错了,因为即便如此,深知“被明月兮佩宝璐,世昏浊而莫余知兮”的诗人,仍然坚信自己会“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由此我便知道,追慕如诗人般高洁的灵魂,原是无需在夜色的暧昧中的。
于是我们乘一叶小舟从桃花掩映的向家(革命烈士向警予家)码头出发,顺着溆水而逆着当年三闾大夫进入溆浦的行程漂流而下。一路春风浩荡,行不多时,只见眼前耸起一座褐色的崖壁将奔涌而来的溆水迎头截住,逼其往南折入一道峡谷。远远望去,阳光下的溆水有如一条白练,蛇行于盆地之中,这便是所谓溆浦古八景之一的“溆水屈儃”(取屈子到此而“儃徊”之意)了。
船入峡谷,我们便来到了当地有“地质博物馆”美誉的思蒙景区。果然两岸奇峰叠翠,兀立出水。山水相溶的独特丹霞地貌风光让人目不暇接,既让人领略到了自然造化的神奇伟大,又仿佛看到了当年屈子从小江口逆流而上情景。
这是溆水下游最长的一条峡谷,也是当年屈子入溆的必经之所,相传屈原于秋末冬初之际来到这里,但见峡谷两岸高山蔽日,古木成阴,猿猴结队,雪雾飘忽,只听得纤夫的号子深沉而悠远地回荡在峡谷中,屈子伫立船头而吟:“深林杳以冥冥兮,猿狖之所居。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聊聊数语,道尽了那分迷离。为了纪念屈子入溆,人们便名此峡谷曰“屈子峡”。
峡中原有一险滩,相传大夫舟行至此被阻,寒风之中,岸上纤夫却喊着号子,汗如雨注。屈子深知纤夫拉船之艰辛,遂不顾寒水刺骨,下水推舟。在大家共同努力下,船终于涉险而过了,人们有感于此,便将此滩叫做“三闾滩”,就连滩前无名的小渔村也跟着沾光叫“三闾滩村”了。只是由于数年前下游建了一座小型水电站,高峡成了平湖,“滩”也已消失不再,然而,它却永远留存于人们对三闾大夫的无尽怀念之中了。
系舟上岸,已是黄昏。本想驱车回程,但热情的溆浦一中同行早已安排好了晚饭,虽然不好意思再给人家添麻烦,但实在也却之不恭。
我们组织前来参加“湘楚文化·溆浦行”采风活动的萸江文学社的十几位社员,抓紧开饭前短暂的十几分钟时间与陪了他们半天的溆浦一中团委的四位干部同学兴致勃勃地交流着,还难舍难分地互相签名留念。虽然只有短短半天的时间,但我相信孩子们的友谊是真诚的,因为早在路上我就无意中听一个溆浦的女孩对另一个女孩说:“我最看不得离别了,虽然时间这么短暂,但我真的有点舍不得他们……”
看着她们纯真可爱的样子,我也拿着白色的旅行帽走过去凑了个热闹,请四位可爱活泼又热情大方的女孩签下了她们的名字:舒俊子、钟荣、张倩、姚丽君。看着四个娟秀的名字,和那四张青春洋溢的脸,突然想起屈原《橘颂》的最后四句来:“年岁虽少,可师长兮。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不,那仿佛又不是《橘颂》,而是诗魂写在春风里的四行崭新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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