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楼

C1012  张靖塬

    它不能改变日子的快慢进程，却把岁月凝聚成影集，它似乎只是一种老得让人忽略的存在，却总让生活流淌着淡淡的温情。

——题记

    我的故乡——古楼，并不是什么引人向往的名川胜地，也没什么伟岸人物辈出。但它却像一篇飘逸恬静的散文，一幅古雅冲淡的山水画。山野旮旯里的小村有着一缕江南特有的婉约温柔，恰似养在深闺未人识的姑娘，轻易地不肯抛头露面；也似三月白雾氤氤萦绕里的女子拔草涉香乘雾而来；也正如《诗经》中那“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伊人般飘渺，缭人心肠。但你只有和它真正地成了莫逆之交，你才有缘识得庐山真面目，触碰到的优娴贞静，接近她的灵魂深处并终和它心魂交融，一刻再不能离。

    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啊！我自襁褓起吮着她的乳水，我的身体中流淌着她的血液，我的灵魂与她交融。她用她那博大的胸襟，延绵的思念，密密缝的叮嘱串成一缕乡愁，植于我心灵深处，生根发芽，长得枝繁叶茂。

    忘不了啊！又怎能忘呢？乡里乡亲那淳朴的微笑，那梦里思忆了千万遍的山山水水……如此使人温暖，满足，让人产生厚重的依念感。也曾忆孩提正值顽皮时种种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使得总有些长辈来我家“告状”，却又捧着一兜兜我爱吃的瓜果，板粟来“慰劳”我的嘴巴。也曾最爱和小伙伴们设些陷井，诱些小鸟飞虫的来用土煨了吃；去后山溪源头的土洞穴里摸些螃蟹，泥虫秋的带回家，便又为满是乡野土菜的贫瘠的餐桌添了一份鲜味。爸妈脸上欣慰的笑容便使我那幼小的心充斥了极大的满足感，就越发捉得卖力了，裤腿一湿，便干脆的打个水仗，热闹的嬉笑声让兔子也惊得一蹦一跳地躲到了草丛堆里，只敢窥探着头……尔后，身累了，几个头顶着头躺成一圈，看天，吹风，听啾啭，既而与周公相会，直到夕阳偏西、炊烟升起，便倒骑黄牛，乘风归家。呵！那场景，光回想就能让人从里爽到外。

    但人总是要长大的，岁月流逝，学业渐长，必离家后，那缕乡愁离情便显得越发撩人了。初涉了人世的凡俗利势，就总期盼着那难得的假日，想着用足一步一驻地量完与家乡连接的路程，心便饱满了。终到了那隔绝了市井的俗尘与烦恼的圣地。待晨光熹微，看着乡野特有的青彩布衣，红棕草鞋，再斜挎个竹背篓，折枝树拐，沿着香露曲幽的泥径向青山更青处漫溯，不为采撷，只为触碰他的指间，贴着他的温暖，只为沿途风景与赏的过程。也无需攀上高峰，只需走上这一程，你便能从心至身清如一潭春水。那是得需极不寻常的心意，浮夸是万万不可取的，而那些仙野迷径也总是极爱逗弄人的，曲幽弯延，大有九曲回肠之势。你走着，走着，便似到了绝境了。一转身，一斜跨，却又是一番水月洞天，依旧曲陌阡深，如此悄悄又寂寂。你能听到自己的心音无限和着绵绵流水，思意乘风驰翔，后心间立马豁然开朗，至物我两忘。

    而故乡那前檐拱后屋的亲切感，也是抚慰我入梦的一剂良药。一声“开饭了”，端一碗白饭出门去，你便可从东吃到西，途中，添碗百家饭，夹口百家菜，便是吃得心满意足。热情爽朗的谈笑声，便洋溢了整个乡间，震得夕阳流连，喜鹊也探头。这小小的村子本身就是一本大族谱。这张家与李家是亲家，李家又与西家是同宗，西家又与……这一来二去，东去西来的便全都是亲戚了。他叫你声叔，我称你声爷的，一句句淳朴的问候就喜了每张笑脸。这时在夕阳影里，看野草闲花，燕子低飞来觅旧家，有的便只是一片澄明如水的气氛，让人不禁沉溺其中……

    故乡啊！就是那人海汹汹的一道避风塘，让我安全，让我依赖，让我挂牵；也是地喧嚣壤中的一带别样人间，养育红尘寻常百姓家，胜过南天仙境堂。而此时，此刻，所有的依恋、挂牵便均交付给了归家的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