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随笔下水作文

口碑·承诺

l      杨腾化

在我的心中，父亲一直是一个难以言说的形象，尤其是念中学的时候，说真的，那时我是从心底里恨他；不只是我恨他，我哥恨他，我弟恨他，就连母亲也同样恨他——因为，自从我离开父母到外地上中学、大学，除了必要的学费、生活费之外，父亲没有给过哪怕是一元钱的零钱，有时身上即使有一点点零钱，那也一定是母亲背着父亲从他的“钱柜”里偷偷的拿出来然后在我临走时偷偷地塞进我的口袋的，往往就是为了这样一点点零钱，母亲在我去学校之后，总要提心吊胆惶恐不安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总是必须绞尽脑汁想出应对父亲“诘问”的办法。好多次放假回家，邻居告诉我，在我走后，为了我的那点零钱，父亲对母亲大发雷霆，而母亲总是以泪洗面独自忍受而毫不“抵抗”。因此，在我又一次离家上学又一次接过母亲偷偷塞来的零钱的时候，明知母亲给的钱又是从父亲紧锁的钱柜里偷偷拿来的，但学校同学晚餐后花五分钱抑或一毛钱买一筒瓜子怡然散步的情景深深的诱惑着我，年少的我怎能拒绝母亲这种哪怕是“偷来的爱”！于是，我和母亲几乎同时满眼泪花却谁都坚强的忍着决不流出眼角……那时，我便深深的恨他，——我的父亲！

22岁那年，我大学毕业，有了自己的工作，也有了自己的收入，从此，我再没有向父亲要过钱，真的，哪怕是一分钱。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慢慢地想：以前，父亲虽然从没给过零钱，但上学必要的钱没有误过我一次呀；而且，一家三兄弟上学都是如此。那时候学费、生活费虽然不多，但因职业病提前离休的父亲的工资也就几十块钱一个月，全家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就靠他那点工资。我还慢慢地想：如果不是父亲狠心的往紧里抠，恐怕我们三兄弟没有一个能完整地完成学业！

于是，我心里有两个字愈渐清晰的浮现出来：可敬！是父亲的“狠心”硬是撑起了我们全家，硬是一个不耽误的送我们兄弟读了初中念高中，念了高中上大学！他的每个儿子也都成了当地人人羡慕的人才！他在家乡便有了如山一样的人人夸赞的口碑！

四年前，父亲满八十寿辰，亲戚邻居甚至村委主任都鼓动父亲：八十年了，你给别人做了不知多少人情，可你连一次生日也没有做过，现在，你的几个儿子也都出息了，这次，你可一定要隆重操办操办啊！——谁想，寿辰那天，父亲竟“躲”到一亲王家去了！我们几兄弟带着小孩一齐回到家里，却只是陪着母亲拿起电话跟他老人家祝贺生日。邻居们便送了我们兄弟一句话：你父亲就是这样，只想别人，不想自己；八十岁的人了，有时间你们就多回来看看他吧。

是的，年迈的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平时儿辈们常回家看看，尤其是春节，儿子孙子全都回家，陪着他烤火塘火，陪着他烤泥红薯，陪着他讲当年抓壮丁当解放军后来参加激动人心的横渡长江战役……这时的他眉宇飞扬容光焕发！

记不清究竟多少年了，大概是大侄女不足一岁那年，我们兄弟陪着父亲过除夕，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父亲突然说：“我老了，身上的病（矽肺病）一旦发作，不知哪一天就见毛主席去了。过年呀，能和你们过一年就算一年啰。”其时，除夕夜的火正燃得猛旺，呼呼冲起的火苗映得全家人的脸通红油亮，听了父亲猛然的这句话，好长时间竟无人回应，都怔怔地拿通红的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你老人家一定长寿百岁，我们年年过年回来陪你！”

如今，大侄女正上大学，父亲也是八十又四了，每年过年，有人问：“今年哪里过年呀？”我会毫不迟疑地回答：“回家陪父亲！”

       2007年3月10日